闭眼倒数三秒
BY WG
*乐队爱豆设定。全文2.1万字完。收录于《浪漫と算盤》。
My turn now. The story of one of my insanities.
--Jean Nicolas Arthur Rimbaud. Alchemy of the Word
[CHAPTER/01/INSANE]
中原中也从熟悉的被窝里醒来。
话是这么说，但这份熟悉并不来自于他自己的床铺，而是属于他人的。那么就将它这么命名吧——由某个特定的人带来的熟悉感。要培养这样的熟悉感，中原中也必然已经在这张床上睡过无数次了，就连尽管已经是勤洗勤换的床单和被套，都有着他自己和床铺的主人身上的体味相混合的味道，当然了，与其让中原中也承认这是身体的味道，倒不如说是两个人都惯用香水，是香水混合的味道才更正确一点——这么认定的中原中也，显然是忘记了香水的后调是与皮肤混合后才会显现出来的这一事实。
当然，他也不是天天都睡在这里的。
频率最多也就稳定在一周两、三次左右，且从来都是他深夜拜访，缱绻后的第二天早晨，待他醒来，房间的主人早已经不见踪影，简直就像是在与鬼怪幽会一样。
——实质上，对方既不是鬼怪、这也不算是幽会，硬要说的话，就是一种被称之为“孽缘”的关系，且这个关系不可能有捅破窗户纸进一步发展的那一天——如果真那样做的话，他和那男人大概都会丢掉饭碗吧——乐队里是不可以和队内成员谈恋爱的，有过先河的乐队无一不迎来了解散，简直是屡试不爽到让人觉得可恶的业内金科玉律。
中原中也扭过身体，墙壁上挂着的老式罗马时钟恪尽职守地发出“咔嗒咔嗒”的声响，平时与周遭的声音融为一体，变成背景音的时候，大多是被忽略的，当然不会觉得这声音刺耳，可现在房间里只有他自己的呼吸、心跳声，便显得那声音比平日里要烦人多了。
他大概是被冷醒的，原因大概是枕边人太宰治起床之后，他自己又随心所欲地踢开了身上盖着的被子，导致光裸着的小腿和足部全部暴露在空气中，中原中也又是完全不能忍受脚趾冰凉的体质，与之相反的是，他的手倒是常年都暖烘烘的，也算是一种极端了。按照时钟上显示的时间，他仅仅只睡了四个小时都不到。入睡的时间是四点四十多分，现在也只有九点十分多而已。
这么说来，他倒是在内心佩服了不少次太宰治在睡眠这件事上的造诣，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在只是闭眼、睁眼短短睡了两个小时左右的情况下还爬起来精神抖擞地去赶通告的。
中原中也把脑袋下面的枕头挖出来，塞进自己的怀里用手臂挤压着极有弹性的乳胶护颈枕，喃喃自语道：“那家伙最近是在拍电影吧，也真不知道导演怎么会看中他挑他去拍电影……片名叫什么来着……《再次坠入同一条爱河》？好难记的名字啊，直接叫《坠入爱河》不就完了吗，也真够麻烦啊。”
他这么说完，就又翻了个身，不出所料地掉下了小双人床，幸好房间里铺着厚实的地毯，就算他摔下来也足以作为缓冲让他不会受伤，中原中也自言自语地吐槽起他的上一句话来。
“唉……大概也就是我老嫌麻烦的关系，才会写不出歌来。”
顺着他的视线，可以勉勉强强看到靠窗的书桌上有着几张用来作曲的空白五线谱纸，结果昨晚和太宰治疯狂完后，他还是没能挤出一丁半点的词曲来。中原中也当然也明白灵感这种东西强求不来，可是再写不出来的话——
“这可是饭碗啊，要是再写不出的话，不仅没有钱赚，还会被森先生骂吧。
“太宰治倒是好，老天赏他那张脸和身高，另辟蹊径吃演员饭也能吃，可恶，真是他妈的羡慕死人了。
“不过如果我也有那种条件去演戏的话……就要天天早起了吧，好麻烦，我才不要……
“啊！这不就绕回刚才那个‘嫌麻烦’的话题上了吗，我这个人真是的——”
在名为「Quatre·Noir」的创作型偶像乐队组合中担当大部分的词作、曲作以及副主唱的中原中也，可以说是掌握着整个「Quatre·Noir」的回归时间乃至生死存亡的重要角色。
你问为什么？
经济事务所的法人森鸥外如是说：“毕竟定位是创作型乐队，一旦‘创作’这一点垮了，基本也就等于这个组合没有继续存在的必要了呢。不过至今为止的成绩结合数据来看，「Quatre·Noir」作为我们事务所的摇钱树顶梁柱，当然是非常有存在意义的——我这么说的话，你应该能明白吧——担当‘创作’的中原君。”
与其说是在夸大他的作用，更不如说是在给他施加压力啊！
这不是让他更焦虑了吗？！
中原中也叹着气，从地毯上爬起来，把他身上穿着的、从太宰治衣柜里强夺来当睡衣穿的宽大T恤上沾到的灰尘掸下去，上前几步，把桌上空白的曲谱纸收成一沓。他正要把这沓纸拿回自己的房间，眼睛的余光却突然瞟到桌子上一件让他十分在意的物件——倒扣在桌面上的相框。
太宰治并不是个特别喜欢忆惜过去的男人，生活方式更是可以用“活在当下”“及时行乐”之类的四字成语来形容，中原中也实在觉得相框这种物件和太宰治的匹配度不高。
“要是不想让人看到的话，就应该藏好才对，既然放在外面，就是能让我看的意思吧。”中原中也嘟囔着，把相框给拿了起来。
出乎他意料之外，相框里放着的是一张已经有些泛黄了的、充满老旧的回忆的照片。
“……是中学毕业时的照片啊……哇，死青鲭那时候刻意扮酷板着一张死相脸的样子真让人看了就来气……”
相片里：樱花树下的两个年轻人已经显露出身高上的差距，却还是站在一起，手里拿着同样的毕业证书，深色头发的男生没有做出任何表情，像是被妆点好的尸体一样冷冷地盯着镜头，他旁边稍矮些的、浅色头发的男孩好像是在代替他的份一起笑一样，咧开嘴唇，露出一口漂亮的白牙。
被称作是“孽缘”的他和太宰治，从相识到现在，竟然也已经十多年了。
中原中也又把相框原模原样地倒扣回去，终于注意到在相框背面有一行小字。他将那行小字念了出来。
“那之后、中也开始写歌。”
中原中也灵光一闪。
“看一下以前没有被采用的乐谱里有没有好的点子能拿来用吧。”
「Quatre·Noir」的成员共有四人，除了负责主要作曲作词、在乐队里作为鼓手兼任副主唱的中原中也以外，吉他主唱是由年纪较小的后辈中岛敦担当的，贝斯手是芥川龙之介，剩下的一位——中原中也连名字都不想提起的那个混蛋——太宰治，是同样也负责了不少词作的键盘手。但同样是作词，太宰治和中原中也负责的歌词部分是不一样的，具体一点来说，中原中也写的都是主体歌词，而太宰治只需要写自己唱的Rap的歌词就可以了——因为在「Quatre·Noir」里，他是Rap经验最足的一位Rapper。中原中也最早和他作为双人HIP-HOP组合在网路上活跃的时候，都是由太宰的Rap作为主导。关于他们怎么从地下走到地上的，其实也是一个很简单的故事而已。
孽缘始于中学二年级时，原本4班的太宰治和9班的中原中也都在重新分班时被分到了1班，还在随机抽签确定座位号里，成了靠窗的前后桌。
中原中也当时觉得庆幸，太宰治比自己个子高，要是坐在他前面，他搞不好都会被阻挡视线而看不到黑板。但没过多久这样的庆幸就消失了，他亲身亲历了做太宰治的前桌是一件锻炼忍耐力的美差——才怪。
上课不听课，用圆珠笔戳他的后背也就算了，临近下课还故意稍微前倾些，朝他衬衫的后领里面吹气，在他中午吃便当的时候故意讲恶心人的恐怖故事，让他根本吃不下饭，这些甚至都还只能算得上是小打小闹。中原中也绝对不是个耐性好的人，他连犹豫都没有持续几分钟，从第二天便开始施展他的报复计划，在太宰治去厕所的时候把他课桌抽屉里放的便当拿出来、浇上变态辣酱，放学不到的时候偷溜出去、把太宰治放在鞋柜里的皮鞋藏到了存放清扫用具的柜子……相互斗争的日子开始，且大有永远持续下去的趋势：因为在二年级结业、升上三年级的时候，他们竟然又被分到了同一个班，且又成了前后桌。暂时休战的契机是在来年的春天、快毕业的时候发生的事。那时候年轻男孩子之间流行起HIP-HOP，不少小孩子都有模有样地翻唱CD里的歌，技巧拙劣地唱着Rap。
上午的最后一节课，窗口正对着的那棵树上的花骨朵终于绽开春天的第一朵樱花。
中原中也侧过脑袋，无所事事地看向楼下的操场，其实现在也还是在上课中，他因不想听课而出神的情况不是一次两次了。在潜意识想要逃避做一件事的时候，周遭的所有物品好像都变得有趣了起来。他在窗户的倒影里看到太宰治的脸，太宰治似乎是在看窗口的樱花树的树枝，眼睛里的温柔是他不曾见到过的。“原来太宰治也有这样的一面”的念头产生的下一秒，太宰治就张开唇瓣开始念念有词，但他没有发出声音来，有也仅仅只是喉咙不振动的气声，讲台上的老师还在讲课，班里也有同学们叽叽喳喳的交头接耳，中原中也根本就没有办法从那些噪音里将太宰治过于轻声的气音分辨出来。
午休的下课铃一响，中原中也就急匆匆地转过身去，就差因椅子脚的倾斜而摔倒在地上了。
“怎么了中也，只是一节课没看到我的脸就这么想我了吗。”太宰治笑眯眯地挑衅他。
中原中也却没有像平时那样露出炸毛的猫一样的愤怒表情：“你刚才看着外面那棵树的时候说了什么？”
“啊——你很在意吗？”太宰治挑了挑眉头。
“少说废话！”
“没想到中也上课会通过玻璃偷看我，就这么在意我的事情？”太宰治不顾面前的矮个子男生脸上的表情几近扭曲，他不紧不慢地从课桌抽屉里把刚才写的白纸拿出来，太宰治誊写在纸上的是刚才看到花时的心心情呈现出来的一段Verse，他在中原中也灼热的视线里败下阵来，有些无奈地承认了，“我在写词。”
事实上，和同年龄代的小孩相比，目标成为职业乐手的中原中也，在这时已经有了一些成绩了。他打了不少年的架子鼓，最近已经渐渐有机会接到工作，偶尔会去给独立说唱人的新曲录Beats的伴奏——因此他也接触过大量的乐队、个人乐手、说唱圈的人等等，可就算是这样，他也从来没有见到过像太宰这样写词的人。
太宰治疑惑中原中也长久不说话是在干什么，终于抬起视线看向面前的中原中也——就在他望进中原中也仿佛藏着星星一样闪亮的眼睛里的那一刻——还来不及等太宰治发现自己心底升上来一股无法名状的感情，中原中也就因重心不稳，被倾斜过度的椅子带倒，摔在了地板上。
中原中也就好像没有察觉到疼痛一样，“唰”地站了起来，他比太宰治小一号的手“啪”地合掌，握住了太宰治的手：“太宰，高中跟我考同一所吧。”
“啊？”
“我们高中组个乐队之类的吧——”
太宰治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两下。
“你脑子被摔坏了吧？”
孽缘以这种方式延续了下去。
太宰治直到升上高一，和中原中也穿着同样的校服，推开高中HIP-HOP部的部室之前，都在怀疑自己，他当时一定是因为被他眼睛里的星星闪花了眼脑子不清醒才会造成这样的后果的，但既然苦果已经落下，就算非他本意，太宰治也只能跟着吞了，还真是能用“我不如地狱谁入地狱”来形容他现在的处境。要说部里的学长们，其实也不过就是普通的水平，那之后也有不少新人来观望部室，有来的也有走的，一直都在坚持做歌的现在想来，就只有他和中原中也两个人而已。
他们俩以「S·K·K」的组合名，在线上开了SNS账号并在以此为平台上传新歌，三年下来，积攒的人气完全超乎了他们的想象，粉丝数就不说了，不少LIVE HOUSE还邀请他们去现场演出——虽然都被太宰治拒绝了，毕竟实际上这个音乐组合只有两个人，歌曲的伴奏除了鼓是由中原中也打的，其他的部分都是找乐手外援帮忙录的，终于，在高三快毕业的时候，竟然连娱乐行业内的经济事务所都向他们伸出橄榄枝。
“所以说——要去吗？事务所的面试。”中原中也躺在天台上，任由春天的风撩起他制服衬衫的下摆。中原中也很怕热，气温一升高他就抛弃了制服外套，每天都只穿着件衬衫，中午还会把袖子卷起来。
太宰治没有马上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把自己的外套盖在了他肚子上。
中原中也哼哼唧唧地抱怨起来：“干吗啊，会很热的欸！”
“中也怕不是忘了前段时间在我家露着肚子睡觉结果第二天感冒的事了吧？”
“那还不是因为你晚上忘记关窗害我感冒啊！你还好意思说吗你，还是说你故意的，算计我是吧？！”中原中也把太宰治的外套掀开，自己也坐起身来，“到底去不去啊面试的事，「S·K·K」是二人组合，本来就是要我和你一起去才行的吧？”
“嗯……”太宰治难得陷入了沉思——但他是不会将他的思考宣之于口的，因为中原中也如果知道他在考虑的事情其实是正式出道成为职业音乐制作人是不是会很容易受女性欢迎这种事的话，一定会想要把他从天台给踹下去的，“那就去试试吧，反正你也没有决定好到底是去读大学还是工作吧？”
“成为偶像吧。”
拥有不少当红演员、歌手、偶像的经济事务所的法人森鸥外笑着对他们两个人说。
精通算计的太宰治也很少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但说到底，他本来就应该多质疑一下的，虽然邀请他们去事务所面试，但其实邀请信上上下下哪里都没有写明是签「S·K·K」去做音乐制作人啊！
“其实啊，事务所从建立到现在推出的——竟然——都只有女性爱豆组合，我最近一直想要推一组男性爱豆组合出道呢，就从边边角角的地方挖了几个男性练习生来，里面资质比较好的两位，也拥有乐器演奏的能力，正好可以把你们四个人合在一起以‘创作型偶像乐队’的概念出道呢。”
中原中也印象里的“偶像”基本都是穿着羞耻度爆表的蕾丝衣服唱那种甜甜的歌词全是“LOVELOVE”的歌，要让他成为偶像，怎么可能啊！中原中也一脸被雷劈了一样的震惊，他转过脑袋去看太宰治，想要示意拍档赶紧拒绝，但没想到对方完全已经陷入了思考利弊的洪流之中。
森鸥外抛出第一个诱饵：“男性偶像现在其实也挺赚钱的哦。”
中原中也喜好不多，其中的一个就是——金钱，谁能忍耐躺在金币浴缸里的诱惑呢，至少他是不能的。中原中也犹豫了。
森鸥外又抛出另一个诱饵：“会有很多女粉丝的哦。”
太宰治脑内，属于利端的箭头使用了替身，猛然冲破的弊端的直面攻击。
“好！”
中原中也怒吼起来：“你这个好色之徒！！！”
[CHAPTER/02/SHOT]
「Quatre·Noir」的成员四人都住在一个宿舍。但他们好歹也已经是出过不少高人气专辑的当红男性偶像组合，当然不可能还像练习生那样住在狭窄的集体宿舍里，他们的宿舍与其说是宿舍，不如说是四室两厅三卫一厨、面积很大的高层公寓房。
中原中也找了不少高中时写的Beats和配上唱词的完整的歌曲，竟然还真的让他给挖掘到几个能用来写新曲的灵感，所谓“回归初心”还真有效果。他窝在太宰治的卧室用一个下午加半个晚上的时间写完了两首完整的歌，等放下笔才发现时间已经不早了，而他还什么东西都没吃过。「Quatre·Noir」下一次回归是要出正式专辑的，不是EP迷你砖，也就意味着还有大量的作曲作词工作要完成。太急会把他逼得什么都写不出来，太缓搞不好又会把他现在的好状态给放跑，中原中也只能不急不缓、继续作业。
他一边打开浴室的水龙头开始放热水，一边打电话叫披萨外卖——等外卖的时间足够他泡一个澡了。房子里三个卫生间的配置是两间卫浴和一间单独的卫生间，其中的一间卫浴就在太宰治的房间内部，太宰治没那么喜欢泡澡，觉得太花费时间，他宁可把泡澡的时间用在床上睡觉，所以他房间自带的浴缸基本只有中原中也在使用而已。浴缸还挺高级，在水温下降的时候会自动换新的热水。中原中也把身上套着的居家毛衣脱掉，睡裤则是扔在了浴室门口，中原中也躺进浴缸里，把自己冰凉的脚浸入热水里。
“呼……”
他躺了会儿，又换了个姿势，半趴在浴缸的边缘昏昏欲睡时，浴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拉开了——是结束了一天的拍摄之后回到屋子里的太宰治，化妆师已经给他卸过妆，他是戴着口罩坐保姆车回来的，进浴室里才把口罩取下来。
“中也——”太宰治低下头来，看着闭着眼在浴缸里蜷成一条美鱼样的中原中也，在他脸颊上轻轻印了一个亲吻，“睡着了？”
“怎么可能在浴缸里睡着啊，我还不想被水呛死，问这种问题，你是白痴吗？”中原中也睁开眼睛，看着面前笑着的太宰治，“——你有黑眼圈了。”
太宰治摸了摸自己的眼睛下方：“最近睡得很少啊，拍摄进程已经有些落下了，今天还NG了好几次，一刻都没的歇啊。”
中原中也咬牙切齿：“那你昨天还做到那么晚，你有病吧，你就只有这张脸有卖点好吗。”
“情不自禁嘛。”太宰治把帽子、衣物都脱下来，叠好放在衣物篓里，他也踏进水里，和中原中也挤在同一个浴缸的空间里。
“干嘛进来啊，又不是大浴场，很挤啊。”中原中也不得不把自己的腿架在太宰治身上。
“你看了我桌子上的照片？”太宰治问。
“呃，你怎么发现的，我不是都复原回之前的状态了吗？”
“因为我会读你的心啊。”
“少开这种傻逼玩笑。”
太宰治笑了笑，浸在水下的手指在中原中也的脚底戳弄了两下：“但是起到作用了吧，照片。”
中原中也猛地缩回脚，他怕痒，太宰治还正好戳在他最敏感的脚底的穴位上，从脚底升上来的酸麻感简直让他恨不得现在就把太宰治的头也踹进水里，他咳了两声，故作镇静：“没有意外的话应该能在这个月里写完曲子，还有编曲、录音之类的工作，估计正式制作完得到年底了。”
“也就是说还需要两三个月左右？”
“嗯，最短也要两个月，这是肯定的。”
“啊，我现在在拍的这部电影，赶的就是新年的档期上映，所以最近才会这么苛求完成进度哦。”
“哦，是吗。”中原中也的视线直直地锁定在了太宰治的锁骨上，并未仔细去想他的话还有别的意思。太宰治看出他的失神，便抓住他的手臂，把中原中也强行拖进他的怀里，他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抱怨起来：“干嘛啊，很浪费水啊。”——太宰治整个人跨进浴缸里的时候本来就让不少热水都满溢出浴缸了，刚才的动作还溅起不少水花来，好在因为浴缸本来就会感应水温而换上新的热水。
“所以说啊，电影拍完之后，我的档期就会空出来了。”
中原中也抬起头，看向太宰治的脸：“什么意思？”
“当然啦，休假是不可能的，芥川和敦君最近也有其他的通告在忙吧，空下来的只有没有工作接档的我，和除了制作专辑以外没有其他通告的中也……”
中原中也像是要做出拍桌的动作一样，在水面上猛地一拍：“啊啊啊，肯定是被安排了什么麻烦的工作是吧？！”
“BINGO，”太宰治握住他的手，像是在玩弄猫爪的肉垫一样，捏了捏他软软的手心，“我和你要上一档真人秀综艺做几期短期嘉宾，直到回归新专辑发布哦。”
会提出这样的要求的人，没有别人，绝对是那个几年前笑眯眯地说“成为偶像吧”的某个人没跑了，中原中也头疼地问：“这样的……不是都是在专辑发布之后做售卖宣传的吗？”
“说是提前预热的活动。”
中原中也看着太宰治一副好心情、似乎接到这样的工作正中了他的意，又想到粉丝里有好大一部分人对他和太宰治之间的CP关系十分狂热，可之前虽然太宰治有不少镜头下的活动，他因为要作曲的关系，通告并不像其他成员那么多，一上来就要让他和太宰治一起上综艺……他的头更疼了。
“推掉……是不可能的吧？”
太宰治低下头，在他锁骨上轻咬了一下。
“很遗憾，不可能。”
中岛敦用门卡打开屋门，走进玄关，换了拖鞋之后，在客厅里看到的场景，便是同样是组合内成员的太宰治和中原中也坐在沙发上吃批萨的样子，太宰治看起来心情不错，还问他要不要也来一点，反正两个人也吃不完，中原中也却好像完全失去思考能力，几乎是麻木地在咀嚼着嘴里的芝士。
“这是怎么了？”中岛敦看向太宰治，指了指中原中也，示意太宰治告诉自己发生了什么事，“作曲不顺利吗？”
“不是不是，”太宰治摆摆手，“因为中也其实没有参加过真人秀类型的综艺，突然接到这样的通告，不知道怎么应对才好。”
“欸，中原先生要上综艺吗？”
“是哦，和我一起。”太宰治眯起眼睛笑着说。
“呜哇，那你们俩的CP粉肯定要爆炸了，”中岛敦一边说着，一边从随身的包里取出一张手绘的色纸来，“我今天录节目的地方的片场执行的小姐姐还委托我送这个给你们呢。”色纸上是太宰治和中原中也「S·K·K」时期时的曲绘，底下一行小字写的是应援语。中岛敦咧开嘴，“我也会给你们应援的！”
“谢谢哈……”中原中也挤出一个模样扭曲的敷衍的笑来，他把脚从沙发上垂下来，踩进毛绒拖鞋里站起来，“对了，敦，新专辑主打曲我已经写完了，过来试唱一下，看看还有没有要修改的地方。”
“好。”
太宰治电影杀青、投入制作的那天晚上，中原中也刚好也将回归新专辑的所有曲目全部写完，正式录制前还需要四个人合奏练习完，把所有细枝末节的部分全部修改、确认完成后，才会开始下一步的进程。中原中也从事务所的工作室把用Digital Audio Workstation做完的小样拷贝后带回公寓，打算等第二天早上在练习室里放给四个人一起听，经纪人安排通告时，已经给他们各自都空出了不少时间用来练习，但是四个人都有空的时间其实只有明天的上午和五天后的一个下午，合奏也只能放在这两个时间段里。
中原中也打了个哈欠，就算他体力再好，连续熬夜通宵待在事务所的工作室里这么久也还是积累了超出了他承受限度的疲惫，他一边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四个人最近的日程安排，一边用捏着钥匙轻手轻脚地在凌晨时分打开了公寓门的锁。冲个澡就上床睡觉吧，中原中也这么想着，甚至觉得他现在只要沾在枕头上就能立马昏睡过去。他推开门，整个客厅里一盏灯都没有开——但房间里却有着昏暗的暖色光线——中原中也很是费解，这个点了，赶完通告回来的队员不都应该睡觉了吗？
他脱了外出的鞋子，趿拉着拖鞋往客厅里走。原来是太宰治点燃了香薰蜡烛放在客厅茶几上，客厅的落地窗外，太宰治正站在露台抽烟。公寓所在的楼层很高，俯瞰下去可以看到整座都市由灯火串联起来的银河，中原中也从门厅的方向望去，眼睛里却只剩下太宰治稍显孤单的背影，身上仅套了件黑色浴袍，丝毫不忌讳冷冽的寒风似的。
他拉开露台的门：“大半夜站在这里，你是想吓死人还是想把自己吹感冒了挨经纪人的骂？”
“哪里哪里，哪有人？”太宰治贱兮兮地演戏，“啊——中也太矮了我看不到呢。”
中原中也极力控制自己想要大吼出声的欲望，但那样做不仅会吵醒房子里的另外两个队员，还有可能困扰邻居，毕竟这公寓除了他们单独隔出来的练习室加固过墙壁以外，其他的墙壁和落地窗的玻璃的隔音效果都不怎么好，他咬着牙关压低声音：“你信不信我把你踹下去啊！”
太宰治好像是有意想要激怒他，继续说道：“如果我感冒了，我就说是中也的责任，因为我在等中也回家所以着凉了——”
“谁管你啊！”中原中也抬起手臂，将他手指尖的烟给取下来摁灭在露台的栏杆上，扯拽他的浴袍领口，示意他前倾下来。
与烟草融合、苦涩而又甜蜜的一个吻。
中原中也睁开眼睛，在这个吻里尝到了一点不一样的味道：“你刚才喝酒了？”
“杀青宴上喝的葡萄酒，意外地是很甜的味道，”老实说，太宰治对美酒的兴趣并不算大，反而是中原中也很喜欢收藏酒，也喜欢品酒的氛围，尽管与中原中也的兴趣相悖的是他的酒量并不好，酒品也糟糕得要命，太宰治笑着说，“我带了一瓶回来，一起喝吧。”
中原中也摸了摸自己的鼻尖，一边嘟囔着“这么晚了还喝酒，明天还怎么起得来练习”这样的话，一边还是跟随本能，和太宰治一起回到客厅里，把太宰治带回来的酒启封，倒在水晶酒杯里碰杯饮酒。
黎明即将到来，两个男人喝得烂醉，依偎在客厅的沙发上睡着了。
早晨最早起床的芥川龙之介从浴室洗漱完出来，和自己是同期练习生且在一起出道的队员中岛敦正像是做贼一样地扒拉在即将进入客厅的拐角处。
“你在这里干嘛？”
中岛敦缄口不言，指了指在客厅里的两个人，香薰蜡烛不知道何时已经被吹灭了，酒瓶早已见底，太宰治斜靠在沙发一侧闭着眼，中原中也则像是只猫一样蜷缩着，枕在太宰治的大腿上，下巴上还有只不安分的手——当然是属于太宰治的。中岛敦多半是起来时发现他们的，悄无声息地给两个人身上都盖了块毛毯。
芥川龙之介叹了口气，知道上午四个人一起合奏的计划多半是告吹了，他打开手机的邮箱，找到昨天晚上中原中也群发给他们小样的附件的那封邮件：“让他们再睡会儿吧，我们先开始练，反正谱子和小样的音频都有。”
“太宰先生难道不是最清楚中原先生酒量不好容易喝挂的吗，他们两个人怎么还一起大半夜喝酒啊……”中岛敦自言自语着，直到芥川龙之介扯他的卫衣的帽子让他快点去练习室，才终于停止他的喃喃。
队员各自练习完、在录音棚也录制完乐器的伴奏部分和唱的部分后，就将进入收尾的混音，四个人都会参与这部分的制作，但主要还是交给专业的混音师，基本上来说，他们的工作就已经完成得差不多了。主打曲的MV还未开拍，太宰治和中原中也要上的综艺节目已经传来了录制通知。
综艺录制并不像是播出的那样有序，他们一天里录制的内容将会剪辑成两集的内容，也就是可以供两周的放送，再过一周半才会进行下一次的综艺录制——之间的一周半经纪人已经安排好去北边的城市拍摄MV了。——「Quatre·Noir」是创作型乐队偶像的定位，发售专辑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LIVE现场，新专辑发布那天他们在横滨将举行回归LIVE。
中原中也是真人秀型综艺的新手菜鸟，好在他身边就有一个综艺达人太宰治做台本，这两期的主题是料理对决，三组嘉宾分别在各种任务里争夺食材，最后用得到的食材做一道创意料理。中原中也尽管身材堪称稚嫩，但论体力基本可以吊打在座所有嘉宾，只是简单地跨越障碍物、获取食材，对他来说绝对是小菜一碟，半天的拍摄过去，气都没喘一口。但也许是他的直觉过于敏锐，拍摄中，他总察觉到一股异于镜头的视线黏着在他的身上，却又是从摄像机的附近发出来的。下午的拍摄则是在室内进行，在摄影棚的厨房里制作创意料理，中原中也一边质疑太宰治的料理水平，一边还是口嫌体正直地服从了他的指令完成了所有的辅助工作，主厨的担子是由太宰治挑的——太宰治做的菜绝对算不上是特别好吃，但对这个基本不下厨房的男人来说，能做出这样的菜也已经出乎中原中也的预料了。一天的综艺拍摄结束，他们从低楼层的摄影棚往楼上的化妆室走。
“喂，太宰，我们为什么要走这个楼梯啊……”中原中也的声音里有一丝微弱的战栗。
楼梯间的灯很暗，还时不时忽闪忽闪的，显然是平日里就不怎么被人使用——想也是，电视台是一栋高大的建筑物，有哪个傻子会放着便利的电梯不用来走楼梯，还是在已经快到深夜的这种时候，中原中也心里发毛，隐约害怕着“电视台楼梯迷宫”之类的怪谈，他情急之下慌张地抓住太宰治的袖口。
“你别不说话啊，很恐怖的。”
一直沉默着的太宰治终于转过头来，顺着他抓住袖口的手把他拽入怀里。中原中也本想说些什么，却在下一秒便被封住口，太宰治和他接了一个绵长的吻，好像是忍耐许久的困兽终于得到进食的机会一样，这个吻过于深沉，让人好像能忘掉一切疲惫和恐惧，让他整天里提心吊胆的那个奇怪的视线的事也被他抛到脑后。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太宰治终于松开他，对着视线迷蒙的他笑了笑：“——充电完毕。”
中原中也这时还不知道，这个吻将会在一周半之后的第二次拍摄时引来犹如惊涛骇浪一样的大麻烦。
[CHAPTER/03/ILLUSION]
真人秀综艺播出的时间是在周五的黄金时段八点档，那天下午「Quatre·Noir」的四人正好因为下周MV拍摄的行程而聚在一起开商谈会议——经纪人和助理直接把商谈会的地点定在了他们住的公寓，带着电脑里面的方案文件上门，等MV拍摄的行程确定完毕，厨艺不错的经纪人又出了一趟门，买了些食材回来，卷起袖子给他们做了顿法式料理。
“既然让你们住在公寓，偶尔也给我自己学学做菜的方法啊，你们四个人里只有太宰治偶尔会下厨吧，厨房完全不像是经常被使用的样子。”经纪人碎碎念着，一边又转过头来数落中原中也，“中原，你前段时间是不是又进食不规律了，体重一下子掉了三千克，仗着通告不多就折腾自己的身体，你不知道在镜头里拍出来会很明显吗，你体重一减、脸颊的肉就很明显消下去，显得很憔悴不说，还会显老，你是忘了你在外貌上的卖点是娃娃脸吗？”
“我哪有这样的卖点啊。”中原中也嘟嘟囔囔，“而且我又不是没吃东西。”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写歌的时候都是宅在家里，吃东西也就只是吃外卖之类的吧。”经纪人无情戳穿他。
中原中也找不出别的说辞来反驳，只能乖顺地挨了骂。他也知道经纪人是苦口婆心的性格，话虽然多了点，但也是为他们发展着想——且不论这些，经纪人做的料理实在太好吃了，中原中也捏着叉子往嘴里塞食物的时候油然而生的幸福感让他根本就无心去反驳经纪人，甚至还觉得挨两句骂能换一顿好吃的这种交易绝对合理。当然了，这个想法要是被太宰治知道了，多半又要嘲讽他是个抖M了。
晚餐之后，客厅墙壁上挂着的时钟也已经趋向八点，助理把客厅的电视打开，跳到播出综艺的电视台，经纪人把碗筷洗干净，又规规矩矩地放进消毒柜里，才扯了纸巾边擦手边在沙发客厅上坐下来。综艺节目很快便正式开播，「Quatre·Noir」四名成员、经纪人、助理们刚好把沙发的空间全部挤占满，助理在坐下来之前把客厅的灯上了，整个客厅唯一的光源只剩下电视机屏幕。他们公寓的电视机显示器尺寸很大，看起来倒是挺有电影放映厅的感觉。
中原中也靠在长条沙发的最侧边，另一侧则是太宰治，电视中播出的对方和自己出演的综艺节目没有完全夺去他的注意力，反而是男人今天穿的那件深蓝色的V领毛衣更有吸引力一点，在忽明忽暗的光线下，太宰治漂亮的锁骨若隐若现，让他有伸手触碰那两弯凹陷的冲动。
“哈哈哈哈哈！”中岛敦的笑让他不得不移开胶着在太宰治锁骨处的目光，他将视线移回电视机的屏幕，继续看了下去。
这类真人秀综艺节目的基调向来都是轻松、搞笑的。中原中也自认不是个有喜剧细胞的男人，但综艺的制作组通过剪辑、以及后期字幕的引导，营造出中原中也适时吐槽的搞笑形象，就连平日里和他生活在一起的队员中岛敦和向来严肃的芥川龙之介都忍不住发笑。
好奇怪。电视机屏幕上播放的综艺节目就好像是让他窒息的洪水，水位线一点一点上升，无法抗拒地填满整个空间，明明身边是熟悉的人的欢声笑语，本该让空气流动起来才对，可现在就好像是加剧消耗氧气的燃烧物一样，中原中也愈发无法顺畅地呼吸。
“我去一下洗手间。”
中原中也站起身来，丛客厅宽阔而逼仄的空间里逃离了。
他当然没有直接前往洗手间，在这种情况下唯一能让他安心的地方并不是洗手间，也不是卧室，当然也不可能是二次装修后作为乐器练习室的副客厅，而是整个公寓里最狭窄的房间——放着洗衣机、烘干机，以及用电、用水、天然气的计量表的小房间。
这个房间里只有头顶的一只灯泡用来照明，一开始装的是暖黄色的白炽灯泡，后来那种灯泡停产了之后，房间照明被整个替换成了偏蓝色的LED灯管，但由于这个房间不像是其他房间那么重要，灯管外面甚至都没装上一个好看的灯罩，而是赤裸裸地挂在天花板上。
洗衣机里空无一物，事实上大部分他们活动时穿的衣服都是放在事务所的造型间里的，私服也有不少会让助理拿去干洗，会放进洗衣机洗的基本只有不穿出门的家居服、睡衣、内衣之类的。但中原中也很喜欢这个狭窄的洗衣房，这个房间意外地隔音很好，也许是因为只有一扇很小的窗户，一旦关上房门，这里就是一个与外界隔离的属于他一个人的空间了。
只是好景不长，很快，房门就被人打开，有另一个男人强硬地闯入了这个暂时属于他的空间，将归属权夺走了一半。
“是你啊。”来者不是别人，中原中也甚至都不用抬起头，光是男人身上熟悉的香水的味道就足够让他辨认出来了，还能是什么人呢，当然是太宰治了，“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我不是说去洗手间了吗。”
“直觉。”太宰治笑了笑，“因为中也想要避开什么、或者是想要把自己隔离开来的时候，就会到洗衣房来吧，你以前就是这样。”
“啊——你是说练习生的时候吗？”中原中也回忆起来，好像的确是有这么一回事，他们高中毕业和森鸥外在事务所签了经济合约后，并不是直接出道的。当时他们需要和已经有练习生经验的芥川龙之介和中岛敦作为同一个组合的成员磨合，还需要接受专业的唱功、演技等课程。那时候他们住的还不是现在这样的大公寓，而是和事务所的其他练习生一起租在集体宿舍，那个宿舍里有一间投币式洗衣房，摆着不少洗衣机和烘干机，印象里无论是白天还是凌晨，那儿的洗衣机总会被至少一个人使用着，洗衣筒“咕噜咕噜”地转，中原中也时常坐在洗衣房里唯一的长条凳子上，拿着纸和笔窝在那儿写歌。当时他写了不少歌，大多数都被否决了，但他就好像热情不会消退、有着用之不竭的创作力一样，作了大量的词曲。现在再去看那时候写的歌，其中不乏好听的旋律，但至少他不会写出那样稚拙的歌词了。换句话说，他们也再回不到过去了，他的青春在出道的那一刻就结束了，曾经的那些片段都好像时光胶囊一样，是封闭的死物。
中原中也无奈地说：“你好像总能找到我。”
“因为我是超能力者伊东——”太宰治做出一个搞怪的表情来逗他笑，他向前走了两步，裸露着的锁骨因暴露在灯管灯光角度的变化，阴影的位置也随之从凹陷处转移到了锁骨以下，“我会读你的心哦。”
“骗子。”中原中也吐了吐舌头。太宰治在他身边也蹲坐下来，这绝对不是一个好姿势，保持久了还会让腿脚的神经麻痹，变得酸痛不已。
“应该不是因为第一次出演真人秀综艺，看到正番节目播出而兴奋吧——至少中也的表情不是那么说的，如果是那样的话你也不会来这里了。”
“感觉有些窒息，”中原中也抬起脑袋来，直视着头顶的灯管，太亮的光线让他的视野发白，“明明录制的时候展现出来的不是那样的状态，后期剪辑制作之后，竟然能呈现出完全不一样的性格，就连芥川他们都觉得搞笑，这样的……太不真实了。”
太宰治安静地听他说完，短暂沉默了一会儿——中原中也会产生这样的想法其实并不难理解，担当了大部分创作工作的他平日里不需要像其他三名成员一样时常出席活动、参加节目录制。本质上中原中也本来就不是特别喜欢抛头露面的工作，最早签约之前也以为自己只是被事务所的星探找去写歌而已。也许是天赋点本就不同，森鸥外也并没有强迫他去做这些他不适应的事，团体四人一起上访谈节目或是现场音乐节目时，中原中也的发言基本上都是有关他们的音乐的，综艺感比较强的其他三个人也习惯了给他打圆场，制造综艺效果。但也许也就是这样的原因，比起业内的其他人来说，中原中也身上体现出来的那股作为艺人来说鲜少得以见到的青涩感是极其难能可贵的。
“偶像做的就是这样的工作——大部分偶像在出道的时候也会有自己的人设定位，就算是再贴近本人的性格，也还是有一些人为的部分存在。”太宰治拍了拍他的脑袋，“不过中也不用想那么多，你只要做你自己就可以了。”
“与其去纠结别人会喜欢怎么样的你，至少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粉丝也好，身边的人也好，喜欢的都是活生生的你本人。”太宰治这么说。
“你就会说好听话。”中原中也这么说着，却并没有用抱怨的语气，他站起身来，脚已经有些发麻，趔趄了一下才站稳，“回客厅吧，你跟我两个人消失这么久会被怀疑的。”
太宰治笑起来：“这本来就是公开的秘密嘛。”
这次回归的专辑里，有两首歌都将拍摄MV，一首自然是主打曲，另一首则是和以往的「Quatre·Noir」风格不太一样的——编曲时弱化了鼓点和贝斯的存在感，以吉他、提琴组和钢琴作为主要伴奏乐器的，名为《浪漫と算盤》的抒情歌。
这当然不可能是中原中也写的第一首抒情歌，但的确是第一次被采用、纳入到发布专辑的选择里来的抒情歌。事实上，中原中也是个有点执拗的人，他和抒情歌的相性算不上好，想也是——毕竟他最早就是受到了“鼓点是男人的浪漫”这种观念的影响才会开始学鼓的。第一次揪着头发写抒情歌是在经济事务所的工作室，那时候他才刚和森鸥外签了合约，森鸥外清楚他的弱点是什么，给他的最初的任务就是让他在二十四小时内写出一首完整的抒情歌来，写不出来就不能离开事务所的工作室。
“这不是软禁吗？！”中原中也抓耳挠腮，边怒骂边对着面前的白纸和音乐台一筹莫展。顺便一提，写作方式没有限制，无论他是直接用DAW或者是写在纸上，只要有成果出来，森鸥外都是认可的。
“谁怕谁啊，要是我认真起来万事都可以做到的！”中原中也逞强地说，表情狰狞地抓着笔，一个音符一个音符地憋，终于在二十四小时的时限内作曲完成——光是作曲就花了大量的时间，填词的事迫在眉睫，中原中也就算再怎么喊“活动啊我的脑细胞！活动活动脑细胞！”也想不出什么肉麻但适合这曲子的歌词，最后只好乱写一气，硬着头皮把写完的歌交给森鸥外。试炼算是勉强结束了，但是中原中也每每想到森鸥外那时候皮笑肉不笑地暗讽他歌词烂得不行的事都会被激起胜负欲，于是这之后屡战屡败、屡败屡战，现在打开他房间的柜子里，都能从里面抱出一大摞的抒情歌歌词备选的囤货——整整齐齐地用文件夹装起来，侧面的标号从1号开始，现在应该已经堆到第21号文件夹了。
话是这么说，这首歌并不是那些文件里的存货，这首歌和主打曲的副歌部分在同一天完成，初稿的手写谱现在还放在太宰治房间的桌子上呢。
开MV拍摄商谈会的时候，中原中也和经纪人还有拍摄的制作人描述了最早他关于歌曲的印象，主打曲和之前一样是在室内摄影棚拍摄，《浪漫と算盤》则是全部使用外景，MV导演最后把拍摄地点定在了北边的海滨和废楼，killing part对应的是中原中也闭着眼沉入海底的镜头，需要在水下拍摄。
留给他们拍摄MV的时间不算特别充裕，室内摄影棚拍摄主打曲MV只用了一天，《浪漫と算盤》废楼的景是找了市郊的一个破仓库租用来拍摄的，第二天的下午拍完废楼景的最后一个镜头后，他们四个人连同经纪人、助理，还有MV摄制组便快马加鞭去机场，走特殊通道迅速在飞机上落座，堪堪超过一个小时的飞行时间，将他们带到这个北边的城市。
“——好冷！”中原中也走下飞机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今年秋冬降温来得早，他们平时居住的横滨虽然同样也靠海，但因为纬度较低，无论室内室外都不至于冷得他瑟瑟发抖，可这里光是在机场就寒风阵阵了，中原中也一想到他们明天还必须穿着单薄的衣服去吹海风，到傍晚的时候他就得拍摄水下的镜头，便不自觉地缩起脖子。好想变成乌龟啊，要是能变成海龟就更好了。中原中也神思恍惚地这么想着的时候，被人用柔软的毛绒围巾从后颈至锁骨地包裹起来。
“中也没带围巾吧，你昨天收拾行李箱的时候完——全忘记掉了呢。”中原中也抬起脑袋来——会这样做的当然是太宰治，男人的脖子上围着一条同样款式、但颜色不同的毛绒围巾。中原中也的房间本来就是四个人里最小的，柜子里又被他堆满了衣物和乐碟还有乐谱等等，已经是塞得爆满的状态，他出门用的行李箱是放在太宰治的房间里的，所以昨天他在太宰治的房间里收拾行李的全过程都被太宰治看得一清二楚。
中原中也无情吐槽：“你都有心带两条围巾，怎么不在昨晚就提醒我？”
“因为想和中也用同一个款式的呀，”太宰治笑眯眯地这么说，“我买的情侣款哦。”
“满嘴谎话，这肯定是你哪个粉丝买来送你的吧。”真该庆幸他们这两天的行程没有走漏风声，不然到时万一被粉丝私下臆测，变成类似“送给正主的情侣围巾不知为出现在了他和他同事的身上”之类的话题就不好了。
太宰治扁了扁嘴唇：“别拆穿我嘛，中也好不解风情哦。”
“果然还是好冷。”中原中也穿着长及脚踝的厚重羽绒衣，里面是拍摄用的衣装——不规则的设计的浅色衬衫，薄得透过衣料都能隐约看到他皮肤的颜色——他刚在摄制组的保姆车里把刚才拍海边四人一起的镜头时穿的黑色马甲、高腰裤的套装脱掉，换上这身下水的衣服，MV导演对水下景兴致勃勃，让服道化组准备的衣服也是这种下摆飘逸的，甚至连配套的裤子都是破破烂烂的喇叭裤。
水下镜头不好拍，不仅因为水流的方向不受控制——在水里的表情管理也要比平时困难很多，更何况还有呼吸这一环的影响。中原中也水性不错，游泳对他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加上他的肺活量很惊人，提前做好准备运动，下水只要不抽筋，就可以待上很久，但就算如此，也还是要拍摄很多次，再从中选可以用的片段，之后再剪辑在一起。是个摄既耗时又耗摄影机储存卡的浩大工程——且没有能百分之百成功的保障，「Quatre·Noir」的经纪人很谨慎，在定制拍摄行程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Plan B，如果水下拍摄花费的时间太长仍旧出不了好的效果，就替换成在浅海滩上的另一个镜头，那一镜已经在早上天没完全亮的时候就拍完了。老天很给面子，这几天都是阴天，正午也不怕拍头顶光，如果这个水下景拍摄顺利的话，说不定能提前结束拍摄。
中原中也却始终惴惴不安，太顺利了，这几天的MV拍摄进度顺利到他都感到后怕——风水轮流转，他总有会出事的预感。
拍摄地的海滩比较偏僻，拍摄前也已经联系过相关部门的人，本还有些当代人经过的海滩除了他们以外没有他人，不知是否是地理位置还是天气的影响，中原中也的手机信号时有时无，基本呈现的都是无服务的状态。中原中也的手机就是在这时候“叮咚”一声响起收到邮件的提示音的。他打开一看，刷新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刷出邮件里附带的图片和文字。中原中也只用了几秒钟就阅读完这封邮件，锁上手机屏幕。
脑袋里就好像被人强行塞进了一个坏掉了的播放显示屏，在里面放映的那一幕卡了带，画面扭曲着、波动着，下面的字幕却丝毫不受影响，挥之不去、且渐渐越放越大——中原中也第一次痛恨自己过于强烈的预感。
不远处的MV导演大喊着：“1号2号机位Stand By，要下水了。”助理将他身上硕大的羽绒服脱去，中原中也踩进水里，从指示的位置倒着沉入海中。
究竟为什么会被偷拍到的？照片的背景很昏暗，将手机屏幕的亮度调到最高，中原中也便辨认出那是之前他们去拍摄综艺节目时在的电视台的楼梯间，太宰治在那时候亲吻他的景象太过清晰，别说是粉丝，可能光是对「Quatre·Noir」有所耳闻的路人都能认得出来那是太宰治和中原中也本人，照片的视角是俯拍的，应该是在上一层的楼梯口或者拐角拿着镜头拍的。来信人的要挟很明确——要将这张照片发给《文冬》杂志，曝光他和太宰治有不正当身体关系的事。
中原中也清楚得很，虽说不少粉丝都有对搞CP之类的事很有兴致，但这都是建立在他们默认他们萌CP的正主本人都是直男的情况下，一旦真的暴露自己是gay，且不论自己，太宰治的粉丝基数绝对是女友粉和唯粉大于CP粉的……更何况如果真的被曝光，「Quatre·Noir」新专辑发布也就不得不推迟了，这都还算小事，太宰治的电影是在新年档，在电影播出前出这种并不是炒作绯闻的新闻话题，对电影的播出绝对是会有影响的，到那时候得罪的就是各大投资商、制作人和导演了。
无法呼吸。熟悉而陌生的窒息感。但这次却是真实的、好像要将剩余的生命都一次性夺走的痛苦。中原中也六神无主的思考让他忽略了自己还在水中拍摄的现实。等他意识过来时，氧气耗尽、涌入的海水将他的神志剥夺。
中原中也失去意识前，看到的最后的景象，则是高个的男人跳进海里向他游过来的模样。卷发在海水里被冲散的样子漂亮得好像不是真实存在的人，而是什么美人鱼之类的。放在太宰治身上是要叫美男鱼吗？中原中也被自己的想法逗笑，接着彻彻底底地昏迷过去。
他溺了水。
[CHAPTER/04/COUNTDOWN]
中原中也是被吵醒的。眼睛都还睁不开的时候，耳朵却成为了最率先开始运作的身体器官，传达到他的意识里。他隐隐约约稍远处听到MV导演和经纪人说话的声音。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而且太宰把中原捞起来的这个镜头是两个人的啊，也有悖原本的拍摄理念，而且你难道想吃人血馒头吗，就算这个镜头拍出来再怎么好看，中原都因此溺水了，你还想用这一个cut放在MV里面，你没有心吗？”
中原中也被经纪人的话呛到，像砧板上的鱼一样翻腾了两下，“咳咳”地咳嗽出声，用沙哑的嗓音吐槽起来：“什么人血馒头，别咒我死啊。”
他睁开眼睛，首先看到的就是太宰治近在咫尺的脸——他就坐在病床边上，经纪人和MV导演则是在病房靠窗的地方。大概是溺水之后给他做了紧急处理，然后送到离海滨比较近的医院来了。
“你醒来了！”经纪人三两步冲到他面前来。
“刚醒来就这么精神，看来是没事了，把我吓一跳呢，就算中也生命力顽强得像小强一样随便是死不掉的，也没必要这么挑战自己的极限吧。”太宰治调侃般地说着，语气明明是轻松的，中原中也在他眼睛里却找不到丝毫的笑意，“本来就是很危险的拍摄，你当时还出神想什么事？”
中原中也如鲠在喉，反驳太宰治“怎么知道自己是因为在想事情才会溺水”的话也说不出口，只能安安分分接过太宰治递过来的水，小口小口地往下咽。喉咙口还有些痛楚，呼吸不畅的时候他吞咽了不少海水下去，说是他咎由自取也不为过。
太宰治又问：“为什么不在第一时间说？”
“……说什么。”
“收到的邮件。”太宰治单刀直入。
“你翻我手机了？”中原中也心猛地一沉，他抬起脸——他本想一个人联系发信人，满足对方单独交涉的要挟，无论是花钱还是付出一些其他的代价也行，让对方把照片删除干净，只要防止被曝光就行——没想到已经败露给太宰治了，中原中也没什么底气地嘟囔，“你知道你这是在侵犯个人隐私吗？”
“别转移话题，中也。”
太宰治在他面前的多数时候，都是笑着的，尽管中原中也很清楚这个人的真实面貌完全不是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和善温柔，但当他真正冷下脸来的时候，的确还是有那么点威慑力的，中原中也抿了抿嘴唇，好像失语症患者一样，发不出任何声音来。
“什么邮件？”经纪人终于找到空当插进他们的话题中来。
太宰治看了一眼仍在病房中的MV导演，这次掌镜的MV导演并不是事务所的人，而是外聘来的——他不得不让导演暂时离开病房回避会儿，才和经纪人一五一十地阐述了这件事。
经纪人大惊失色，张口结舌了将近三四分钟才冷静下来：“对方只说自己是在电视台工作的人，可电视台来往工作的人那么多，如果只是临时工的话便更无从寻找了，就算用钱封口，现在的照片都是电子档案，也无法保证他能全部删除干净——还有个办法就是给《文冬》方面施压，可他们也不是吃素的。”
中原中也半坐起来，按住自己还疼痛不已的脑袋：“最坏的情况就是他已经发给《文冬》了。”
太宰治用手托着下巴，好像在思考着什么，中原中也将眼神移到他身上时，他才终于开口。
“——我有一个提案。”
拍摄的行程延长了一天，最后一天拍摄的并不是MV，而是一个临时赶制出剧本的短片。
太宰治和中原中也回到横滨只来得及洗了个澡，便急匆匆地赶往电视台录制他们第二次的真人秀综艺节目，这期综艺录制完、正式播放的周期结束之后，也就到「Quatre·Noir」新专辑发布的日子了，回归LIVE也会在新专辑发布的第二周从横滨开首场。
那天太宰治在病房里的“提案”制造出的效果简直惊人，甚至一度让中原中也都产生了“这男人该不会是故意这样做的来炒作”的想法——新专辑顺利发布，助理将第一周的销量分析报告制作完成，拿到他们手里来的同时还带来了另一个捷报，LIVE的票在开票的短短两分钟内便已售罄，还连续上了好几次热搜。
舞台搭建是由长期合作的团队完成的，速度比预想中还要快，回归LIVE正式开场之前，他们还需要在舞台上彩排一次。太宰治和中原中也从公寓出发，坐上经纪人的车子里前往LIVE的场地，中岛敦和芥川龙之介因为杂志拍摄的通告，会稍晚些过去。
冬季的晴天总给人一种温暖的慰藉感，天气好得让人想睡回笼觉——太宰治也是那么想的。
“中也，我睡一会儿，等会儿记得叫我起来。”
“喂，你睡就睡别自说自话躺到我大腿上啊，别装聋，听到没！”中原中也怒气冲冲地拍了两下太宰治的脸，对方全然不为所动。
直到现在，中原中也仍旧有种踩在云上、步履不稳的忧心感。太宰治却仿佛根本没有发生过那件事一样，而且因为年底他的通告排得比较少，太宰治现在吃得好睡得好，他结束工作回到公寓看到的都是太宰治躺倒在床上的懒散样子，见他开门进房间还会支使自己给他拿饮料，除了他主演电影剪辑完之后去看的只有相关者可以前去的成片试映会以外，太宰治根本家门都懒得出。
经纪人把着方向盘在前面没话找话地说着：“不过也真有你的啊太宰，竟然能想出先下手为强，在楼梯间拍亲吻照之后，发在社交媒体上的文案直接写明是新专辑发布LIVE的Fan Service短片花絮，这样就算《文冬》想要把那张照片曝光出来写新闻也无从下手了。”
中原中也无可奈何地解释道：“你夸他他也听不见的，他已经睡着了——反而是我觉得你现在把他骂醒才比较现实一点。”
“那这事就这么解决了也的确是太宰的功劳啊，你就让他睡会儿呗。”
“可他睡在我的膝盖上，他的头发真的很痒！”
“忍忍吧。”
是的——中原中也始终无法相信，当时让他都要产生是不是得退出娱乐圈的想法的被偷拍照片的事，竟然就被太宰治以一种搞怪的方式急速公关掉了。与其说是事后的公关处理，更确切一点，反而是利用了当时的情况，给「Quatre·Noir」的回归LIVE找了一个新的炒热度的办法。发布那两张花絮照片时附带的文案还是太宰治自己编辑的，这个男人要是不做偶像，就算是做狗仔估计也能风生水起吧，中原中也无言以对。
他懒散在公寓里也就算了，中原中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不至于受到他的影响，但太宰治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地放过他？既然得了空，就要变本加厉地折腾他才好。
中原中也一回忆起这几天在房间里的事就头晕目眩。
漂亮的男人丝毫不顾氤氲的水汽，从浴室里出来时只在身上套了件松松垮垮的黑色睡袍，他卸下全身的力气，稍稍倾斜，便遵循重力而倒进柔软的床垫里，原本附在皮肤上的水珠因这样的动作而大多渗进棉质的床单和被套里，太宰治面朝上完全放空地躺了会儿，才开始觉得无聊。
他拍了拍身下的被子，像是招小狗一样地勾了勾手指：“中也，过来过来。”
中原中也是个钢筋铁骨的男人，是绝对不会被太宰治这种无聊的要求所束缚的，他甚至都不愿意转头看太宰治那副放松的可恨模样，尽管他现在对着桌子上的空白纸张也想不出什么歌词的点子，坐着也是白费时间，但他仍旧不愿意就这么着了太宰治的道。
“你不过来的话，我现在就爬起来在你耳朵边上读‘那个’哦。”
“……我过去就是了。”
他放下笔，还未走到床沿，便被太宰治扯住了手臂带到床上，脚上套着的拖鞋“啪嗒、啪嗒”，两只都掉在了地上，太宰治用手臂横着锁在他的脖子那儿，给他套了个项圈似的，接着就好像变魔术一样把放在枕头底下的手机拿了出来，打开了一个百花缭乱的网站页面，点开显示着“热门”“新”的帖子开始阅读帖子里面的评论回复。
“‘新砖副主打曲MV里面的「S·K·K」的那个水下双人镜头就是一个阿伟火葬场，我死去活来活来死去，救溺水的爱人这种剧情其实挺老套的但是放在太宰治和中原中也身上真的太绝了，怎么有这么配的CP，我好了，我好得不能再好。’”太宰治滑动手指，继续念下去，“‘我怀疑官方就是在暗示我CP是真的，这段念白本来就是整首歌的killing part，MV里配的是这么个双人镜头，这就是在暗示，不对，这个已经不能叫暗示了，我觉得只要有眼睛就能看出来我CP是真的，如果看了这个MV和之前放出来的Fan Service短片花絮都不觉得他们是真的，那就只有两种可能，要么你瞎了，要么你傻了。’”
中原中也捂住脸，羞耻感让他就差嗷嗷叫了：“我求求你别念了。”
太宰治“嘎嘎嘎”地笑：“你求我我就会停下吗？太天真了，中也！”
没错，近期闲下来的太宰治的唯一兴趣，就是念他和中原中也的CP站里的帖子评论，中原中也出道到现在，一直避而远之的就是看这类CP站的发言，太宰治还硬要念出来，简直让他恨不得让立马变成聋子。尽管知道大部分粉丝都是脑补，但偶尔有那么几条恰巧说中他的心思的评论会让他有种皮都被扒光的羞耻感。
话是这么说，但太宰治就这么解决了这桩危机……老实说中原中也的心情还是很复杂的，仔细想来，要不是太宰治当时拉着他走楼梯间，也就根本不会有那之后的事了，但自己当时也没有想到是在人多眼杂的电视台儿拒绝太宰治的亲密举动，他定力不足也有责任……
“中原，你这什么表情？”经纪人停下车，转过头来，看到的就是中原中也五官皱起来、一脸纠结的模样。
“到了吗？”中原中也如梦初醒，他低下头看了一眼，太宰治仍旧闭着眼，蜷缩着躺在车后座的位子上，脑袋枕在他腿上，倒是睡得香甜，中原中也正想伸手捏在太宰治的脸颊肉把他捏醒，又想到万一留下印子等会儿化妆师搞不好会问起，只是这样犹豫几秒的间隙，就让实则压根没有睡着的太宰治抓住机会。
男人迅速起身，在他脸颊上轻轻啄吻一下，伸手打开了车门，径直跨步走出车子。
“晚上就是正式回归LIVE演出了，中也在舞台上可别发呆哦。”
中原中也大叫起来：“啊——”
衬着夜色深沉，统一中控的大量应援手灯从舞台的方向看过去，像是一大片银河，绚烂地让中原中也就算经历了这么多次，也还是有不真实的飘忽感。
走上舞台之前，四个人通过麦克风念出熟悉的开场词。
“闭上眼，倒数三秒。”
“Trois——”
“Deux——”
”Un！”
太宰治也许真的读了他的心，在临开场的最后一刻，紧紧握了一下他的手。中原中也笑起来，和他的成员们并肩走上舞台。
“晚上好，我们是「Quatre·Noir」！”
END
